老男人的故事【五十】李东川
从“串″到“窜″的那些岁月(7)
【纤夫】 李东川摄
1961年和1981年,我曾有两次从重庆乘江轮顺江而下到武汉的经历,我见过那些拉纤的纤夫,并听到过长江三峡的“川江号子”,他们的身影像铸铁般镌刻在川江的滔滔江流中,至今我耳边还仿佛能听见半个世纪前传来的,雄浑苍凉的川江号子。
已经出来半个多月了,突然就感觉很想家,想着爸爸一天到晚的被揪来揪去的批斗;想着独自在家的妈妈,一定成天以泪洗脸的为我操心呢,妹妹可能一天到晚的生活在恐惧中吧,十二岁的弟弟早就去工地上当小工正在挑着砖头上脚手架呢。
15岁的年龄,这些思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眨眼的工夫就烟消云散了。
收到汇款的当天我们就又开始了“狼窜”之行。
下一站的目标是武汉。
在那个年代,武汉是个很热闹的地方,在当时武汉的“百万雄师”是全国闻名响当当的群众组织,当时的武汉军区司令员陈再道因支持“百万雄师”而闻名全国。
那时候的我们基本上是逮着什么车坐什么车。
快车,尤其是特快车最难混,经常在上车时就叫列车员挡住了,所以我们还是以混慢车为主。
在开往武汉的车上,晚上我们就钻进座椅下面睡觉。
已经行进了很长时间我们才在有人下车时坐上了座。
进入湖北后我们明显的感觉列车上管得很松,也没有查票的。
车上一直拥挤不堪,车厢的风扇来回摇着头,本来就热得够呛的车厢里,加上风扇“呼呼呼”的噪音,让本来就热得一身汗的旅客更加焦躁烦恼了。
在拥挤的车厢中,不断听到传来的骂咧声:
没长眼吗!
你说谁?
就是说你。
眼看就要干上了,同行的人赶紧拉住了。
“借光、借光”
不断有打开水的人把水壶(那时出门在外基本都用的是军用水壶)举得高高的,在人群中硬生生地挤出一条道来往前走。
烟味儿,臭汗味儿,臭脚味儿加上人们吆三喝五的喧闹声充斥着整个车厢,现在想想那个年代人们是怎么过来的,就和做梦一样,不敢相信。
杨兴汉从后面车厢打水回来,刚把水壶放在桌板上就唠叨开了:
唉!不得了了,后面那节车厢打死人了。
我和李光星不由自主楞了一下,异口同声说道:
打死人了,打死什么人了?
杨兴汉回答:一个小偷被打死了。
他说他刚走到那节车厢,就听到一个人喊:你这个小偷。
周围的人一下围了上去,有人喊了一声:打死他。
于是就看到人们挥动拳头的,用脚踢的,还有扬起黄挎包使劲砸的。
不一会就把那小偷砸得没了气,死了。
只听得人们齐声喊着:把他扔下去。
于是人们七手八脚的就把那小偷从车窗丢了岀去。
大概是当时社会戾气熏陶使然吧,当时我们很平静地听着,听完后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听的是一件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1967夏日,我们在武汉长江大桥的留影,这也是我们浪迹天涯三十多天的唯一的留影,那一年他俩十七,我十五。前排蹲者杨兴汉,后排:左李光星、右李东川。
火车到了武汉,我们下了车后,不知从何处听到一个信息,武汉空军司令部还设有串联人员接待站,于是我们赶了过去,还真有这么回事。
一路上坐火车叫人家撵上撵下的,以住候车室为主,住旅店吃饭都是自己掏钱,一下到了个管吃管住的地方,那感觉真是太棒了。
空军司令部接待站像我们这类人不少,在我们的眼里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十七、八岁的成年人了,像我这个年龄的不多。
我们住下后,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我们呢,接待站还要给我们这些人办返程票,当然是免费的,我们的返程票是到成都的。
在与李光星通话谈及在武汉空军司令部的这些经历时,他说你还能想着吗,当时有一个上海的姑娘还拿着她们的上海返程票要换我们的成都票,李光星说那几个上海姑娘长得真漂亮,因为我们急着回家,没有和她们换票,但在武汉的那几天,我们还相约去江边玩,李光星说你还能想着吗,我们当时还花了两块多钱,买了个很大的西瓜,和她们一块美美的吃了一顿。
“两块多钱”,在那个年代可不是一个小数,几乎可以办一桌酒席了,就想当时我们这么大方应该是和那几位上海姑娘有关吧。
李光星说的这些往事勾起了我的一丝记忆,我只记得那个姑娘皮肤细嫩雪白的,个头小巧玲珑的,让人看着真的会流口水,记得她们坐车回上海时,我们还去车站送她们上了车。
虽然我们接触很短暂,并且还是在李光星提醒下想起的,但她们在记忆中一闪而过的美好,却从我心底深处一下闪耀而出,让我想起了这一生中遇到过的很多人很多事,竟荒唐的想起“百年修得同船渡”的那艘船一定是很大很大的吧,要不这一生怎么会遇着这么多让人难忘而又美好的人和事。
在武汉的短短几天里,我们逛了黄鹤楼,那时的黄鹤楼已经不知重修了多少次了,还是地道的木制结构(一九九O年代去的时候已经成了水泥构筑的了)。当人们登上黄鹤楼时,大概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李白的“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诗句,后来我才知道李白所题的““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崔颢的诗果然不同凡响,要不怎能让“诗仙”也会萌生“道不得”的感慨!
在武汉给我留下印象深的另一件事,是我们(在龟山或蛇山想不清了)在武汉长江大桥的留影。
记得在留影时,我一下想起了在1961年老父亲带我和妹妹从重庆坐江轮到武汉,再回山东老家的情景:那一路除三峡给我留下美好的印象外,江轮夜泊万县(现在的万洲)时,码头陡峭的石阶、万县城里灰暗的灯光、和灯光映照下发着猩红色光泽的石板路,总是如梦如幻在我记忆深处浮现。
后来当我看到沈从文在《边城》中的那些描写时,万县那晚的情景就会自然而然的与边城的景象叠印在一起,让人生发感慨。
那一年与父亲妹妹的长江三峡行,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在岸上鹅卵石丛中,或在峭壁上那些拉纤的纤夫,他们头上包着四川乡下人喜欢包的布帕,脚蹬草鞋,全身赤裸,身子使劲躬向地面,两手使劲抠着那一块块的鹅卵石,拉着深深勒进肩背的纤绳,在深沉有力的川江号子声中,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1961年到1967年的短短6年,在我心目中仿佛经历了三生三世,而当我今天又回忆起53年的武汉经历时,却恍若眼前,人的精神世界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突然想起了这句话:人到不了的地方,精神可以到,人改变不了的东西,精神可以改变。
【暮色】 李东川摄
滚滚长江东逝水,落日黄昏的江水映照出在千秋岁月中这里曾经演绎的波澜壮阔的历史。
李东川
祖籍山东省莱芜,1952年出生于重庆市,成长于川南。1970年代从事摄影,1980年代从事摄影理论研究,论文被汇入第三届,第六届全国摄影《论文集》,有10余万字的论文、评论文章在国家及各级专业刊物发表。1999年出版《李东川五言古体诗集》。后致力于散文创作,已创作散文作品700余篇,散文集《旧日时光》已由团结出版社于2021年正式出版。
【月下观鱼】 于受万画
2024年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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