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家乡丨记忆中的春天
作者:张春丽
五十年春秋转瞬即逝,到了我这个年龄,对于季节的转换已经不再敏感,不再感到新奇,可是总有一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每当季节转换时若有若无地袭上心头,就像寒暑相易、春秋变换那样自然。
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小时候最盼望的事除了过年,再就是过年后的春天。
一过年,在“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的农谚声中,迎来了吹面不寒的杨柳风,迎来了贵如油的春雨,迎来了轰隆隆的雷声,迎来了万物的返青。孩子们开始呼朋引伴,挎着小竹筐,筐子里放着镰刀或者小铲子,奔向田野,在泛着绿意的田埂上、在依旧满是枯草的壕沟里、在整齐的绿色麦垄里,找寻着鲜嫩的野菜。“这里有一棵婆婆丁!”“这是一棵苦菜!”“快来呀,这里一片甜菜,还有好多荠菜!”……听到喊声,孩子们快乐地奔向小伙伴儿发现的“菜地”,手忙脚乱、手疾眼快地一起分享,一起挖,挖完一片再奔向另一片,春风中充满了发现的快乐和收获的喜悦。
春天的休闲娱乐经典项目就是做柳笛,吹柳笛了。“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在我们这儿,柳树就是报春使者,春天最先泛出绿意的就是柳树,它不仅最早迎来春天,还带给孩子们心爱的玩具和礼物。绿绿长长的枝条在春风里摇曳,就像亭亭玉立、顾盼生姿的少女,孩子们一边在心里感叹柳树的美丽,一边用眼睛搜寻粗细合适的柳条,轻轻地掰下来,仔细端详着,手里拿着一个削铅笔的小刀,去掉枝条尾部不规则的一段和末端太细的部分,截取适合做柳笛的一小段,用手轻轻揉搓着外皮,拿捏着力度,不敢用大劲,使劲儿大了外皮会裂开,揉到外皮和里面木质部分分离,将里面的木棍抽离,外皮的两头修整齐,把一端削去最外面的绿色表皮层,露出淡绿色的一圈,吹一吹,声音不理想的话,再削再修……终于,一个漂亮的柳笛在嘴唇上婉转发声。每个人的柳笛音色各异,合奏、独奏、分声部,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是满足,都是喜悦,还带着一丝丝骄傲。
春光越来越肆意,到处生机盎然,老榆树上的榆钱也渐渐长成了一道美味。我们家院子里就有好几棵榆树,每当榆钱满树的时候,娘就爬上树,伸手摘几片,放在嘴里嚼一嚼,大声说:“是甜的!”我们姐弟几个就在树下,仰着头大声喊娘,娘就折几个细细的枝条,嚷着我们躲开,确认砸不到我们就轻轻往地上一扔,我们几个欢快地捡起来,摘下几片,小心翼翼地吹一吹,再放到嘴里,感叹道“真好吃”。娘站在树杈上大把大把地撸榆钱,说给我们做榆钱饼子吃。当我们尝过了榆钱的美味后,趁着娘不注意,在树下努力学习爬树,锲而不舍地练习让我悟到爬树的要领,一声不吭地爬到最下面树杈时,却传来娘说收工的声音,只好悻悻地从树上滑下来,暗暗地按摩几下让树干磨得生疼的双腿,就飞快地跑去看奶奶烙榆钱饼子了。
孩子的世界仿佛只有吃和玩,所以我的记忆里的春天,都是小时候酷爱的游戏和食物。孩子的世界又仿佛不只是吃和玩,还有求知与探寻、收获和成功、分享加快乐,所以记忆里的春天是那么美好,那么迷人,那么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