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 农
在原淮阴县(现淮阴区)西坝太平街,繁华的闹市区耸立着一座几百年古宅,青砖黛瓦,四梁八柱,全副晚清的风貌。主人,张天明的曾祖父从山东迁居西坝,从事淮盐运销,发迹后置了这所宅院,到张天明这辈已是第四代。历时至今已近200年历史。
清道光十二年,以两江总督陶澍为首的盐政官员开始进行盐政革新,在淮北盐场推行“纲’’ 改“ 票” ,掣盐所也从楚州河下迁至西坝。由此,西坝成为“票盐”总汇之地,吸引天南海北的盐商纷至沓来,在此建栈兴盐,西坝由此繁华盛极,当时,西坝建有22家盐栈(后并栈4家存18家) ,72家盐局:而今的张家就是当时的“张梅盐局”;现在让我们的视线再次回到河岸边古老的“ 张梅盐局” 老宅;是的,盐河边“张梅盐局” 的宅院至今岿然矗立。
上文摘自市委、市政府“五大建设”战略,《拥抱海洋》——写在淮安境内盐河航道整治工程启动之际 (《淮安日报》2009年5月26曰A1版,记者陈晓平、周洋,通讯员李宁、高峰) 。文中三次提到“张梅盐局” 。
张梅盐局位于东径118度56分,北纬33度22分,淮安市淮阴区北京北路西80米,废黄河北岸黄河西路北50米,盐河南岸500米处。
道光十一年(1831年),陶澍力排众议,革除盐政积弊,废“纲盐法”,创“票盐法”。当时票商云集西坝,置码头,开河道,构高门华屋,筑舞榭歌台,酒肆茶馆、淮扬饭庄、店铺连连、商贾川流,灯火彻夜通明,车马四时喧嚣,为闹市金窟,繁富之名冠于淮上。淮阴西坝、楚州河下、扬州并列明清淮盐集散地,万余盐工为西坝盐运蜂拥而至。道光十二年至二十七年这十五年内,清政府在西坝共征盐税1349.98万两白银,年平均近100万两。
张家祖籍山东济南府,经两江总督陶澍推荐邀请,迁到清河县西坝镇经商,张秀于清道光十三年(1833年)创立“张梅盐局”(源之苏东坡诗:“梅寒而秀……”,故名),老字号张元盛、在西坝从事盐业管理和运输,为西坝十八家盐栈 七十二家盐局之一,大忙季节雇佣盐工百余人。张家在西坝太平街建船型宅院,船头朝东,坐北朝南,建筑总面积500多平米。庭院南北两侧各五间二层楼房,为明三暗五格局,地面用40×40厘米,厚5厘米磨面地砖,东边二间建有地下室,楼房地板均为红木。院内青石板铺路,门墙、门垛、额墙、围墙、对开院门用洋铁皮全包。院门对联:“东坝中坝西坝靳辅筑坝名垂黄淮水太平,引盐纲盐票盐陶澍革盐功载淮盐票通达” 为魏源所撰写。门旁两边有半人高石鼓一对,上面雕刻麒麟降瑞图案,门头雕刻为汉白玉南极仙翁,寓意神仙佑寿。院内栽有香椿树一株、百年榆树二棵、枣树五棵呈梅花型,寓意人财两旺,金玉满堂。《庄子》里讲椿树(香春)是长寿树,春季抽芽时,院子里能嗅到它清纯的香气。“香椿拌豆腐” ,我的曾祖已吃多少年我说不清,庄子已吃了几千年。院内房屋门头上分别用特制“财源滚滚’’砖、“世代平安’’砖、“万字’’砖、分三层砌成,再上首为三重飞檐,全部用磨砖对缝拼砌。张家家藏颇丰,当时家中唐寅的画真迹就有两幅:一幅中堂、挂于家中正厅,画的是一只雄性饱虎即上山虎,山下面绘有海水,尺幅长一直挂到香案下。对联为祝枝山书写,内容为:“虎踞深山称王称霸,龙入沧海为君为帝”;唐寅的另一幅仕女画、吴镇的山水、金农的梅花分别挂在厢房和书房里。厅门对联“春色富天地,书香寿子孙”系扬州八怪之一汪士慎亲书。
张秀取王氏为妻,生有三儿两女,三个儿子又各有三儿两女,现重孙辈48人,当时四世同堂。张秀长子张冠弼和三弟张冠英又于清光绪三十一年,在西坝成立英商驻华英美烟有限公司经理处,经销英美烟各种香烟并管理南到高邮、邵伯,北至新浦、丰沛萧砀的分号。西坝有民间俗语:“郑家(盐商郑华清)楼没有张家楼高,郑家人没有张家人多,郑家钱没有张家钱多” 。 张家乐善好施,遇水患荒年都慷慨解囊,多次赈灾,救济灾民。1925年盐工要求增加工钱,张家带头率先增加工钱,受到广大盐工拥护。抗日战争前管文蔚(抗日战争后任新四军华中分区司令员)从事革命工作被国民党逮捕,从镇江转入淮阴监狱,张家受管父管半城所托,上下打点使管在狱中少受皮肉之若,还有书报可看,我家主动照顾管在牢中生活,每日送牢饭,一直到管被解往南京。新中国成立后管文蔚任江苏省副书记、江苏省政府副主席,对张家多次表示由衷的感激,帮张家解决户口、住房等问题。张家对在西坝搞革命的谢冰岩、宋振鼎等革命志士多有资助和关照,1992年,时任市委书记黄冰陪同谢冰岩来张家看望家父张起,儿子请谢老为其书斋题字,谢回京后就将题字寄到张家。
清末张家除太平码头街房产外,在杨家码头街、三盛码头街、各有一处房产,每处有房屋三十多间,利用水道和盐河、淮河(废黄河) 相通。在上海徐兴记船厂订购四十吨运盐船两艘,后在运销食盐途中连同八十吨食盐被洪泽湖湖匪吴独膀子(吴漱泉)和西坝土匪韩雄合伙抢却。一九三九年,日军占领淮阴,日寇大肆掠夺文化古迹,张家旧藏大部分落入日寇之手,唐寅、祝枝山、吴镇等名人真迹也没能幸免。张家儿孙常送盐给新四军,引起日军怀疑,日寇借口建炮楼没有材料,强拆了张家位于西坝大部分房屋,张秀夫人喝盐卤以死抗争,用生命才保护住现存五间商铺祖产。民国三十一年,韩雄又绑架张秀孙子张起,勒索四万块大洋。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三月二十日,民国政府再改盐政,立法院下达训令《关于新盐法之规定》。明文:“盐场征税,任人自由买卖。产盐场区及年产量由政府限定,食盐每一百公斤征税五元。中央设立监政署及稽核总所,各地各场设立分署分所,掌管一切,各省市监务署及所遵照执行。”此令由民国政府立法院院长胡汉民签发。《关于新盐法之规定》抄送到张梅盐局后,张秀向各位盐商宣读通告。盐商意识到此规定取消食盐专卖制度,使淮北各口岸之盐,直购于淮北盐场而不再经西坝掣验。盐商纷纷贱卖库盐,携款另择良地发展。西坝盐运百年繁华至此逐衰。由于西坝盐运的衰败和匪患以及日寇掠夺,杨家码头街房产,被迫卖给沈家开了诊所,三盛码头街房产低价卖给了徐家。张秀二子幼子为避匪患和日寇,携家去上海、苏州另谋它业,而长子一家坚持在西坝主营食盐,兼做烟草、布匹等生意。位于古淮河(废黄河)南岸,北京北路西侧良田39亩,土改时献给了窑汪乡公所。张秀清代盐官画像,家中古籍善本图书、瓷器、黄杨木雕等又毁于WG。张家位于西坝太平街93号的五间古宅商铺、青砖小瓦、四梁八柱、六扇槽门、五门格扇、百年围墙(高5米多、厚0.40米、长10多米)、占地150多平米.。自清代起先后经营盐局、烟草、酱园、布匹、百货。家父张起在商铺中经营粮食到1990年,张天明和母亲在古宅中一直住到2010年2月。张家古宅部分砖刻、石刻钱币下水道盖子、石刻石础、汉白玉门头雕、盐票、金字牌匾、八仙桌、檀木板凳、售盐杆秤等遗存保存至今。
2009年3月张家位于西坝太平街93号的五间古宅被淮安市文物局、市文史专家认定为 “张梅盐局旧址” (清代)。淮文物[2009]27号文公布为第三批全国文物普查第二批城区不可移动文物(序列号11号)
北京如意楼盘落户西坝,张梅盐局旧址面临拆迁,淮阴区政府会同市文物局组织市文史,文博专家在区城建局召开《张梅盐局旧址保护论证会》,2009年10月31日形成三条文件书面意见:
一、张梅盐局旧址是淮安名副其实的百年“老字号”,也是西坝仅存的一处盐商古宅,充分保护好这一不可多得的文化遗产,对于深入挖掘淮盐文化的内涵,丰富淮安特别是淮阴区运河文化旅游资源、发展海港经济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二、同意淮阴区政府将张梅盐局旧址移到西坝公园予以保护。
三、淮阴区政府要制定科学的张梅盐局旧址移址保护方案,落实移址地址和经费,做好测绘、文字记录和摄像等数据工作,移建工程应当与拆迁同步进行,并要充分利用原有构建材料。
张家充分尊重专家组意见,配合淮阴区政府进行北京如意楼盘建设,达成拆迁协议:2010年2月下旬淮阴区政府将淮安西坝“淮盐文化最后遗存张梅盐局旧址”拆除。
今天,当我们拂去往日的尘埃,穿越云烟雾锁的历史长空,凝望西坝的历史会发现,很多的人与事都已沉落在历史的深处。但她们并未失掉固有的光泽,她们依旧鲜活。张梅盐局旧址随着岁月的流逝越发显示淮盐文化独有的光辉。能在百年甚至源远数百年之后,仍能给我们以更为本真和更为现实的感知,知道今天,了解过去,丰富西坝完整的淮盐文化,是历史责任也社会要做得事。
西坝修建“西坝公园” (占地120亩),核心就是让我们留存记忆西坝的淮盐文化。
西坝张梅盐局旧址虽然被拆除殆尽,但是我们相信将来,西坝公园内将有移址复建“张梅盐局旧址”。供人们游览参观,使“盐文化”延续下来,让人们心中的记忆泛出一点涟漪和遐想。实现人们圆西坝盐文化的梦想。
我总认为,一位作家说的有道理,他说:“个人史也是国家史,地方史也是国家史。”中国的盐运文化没有理由忘记淮盐文化,没有理由淡忘张梅盐局。移址、复建,是为了保护名副其实的文物,是丰富历史的记忆,还历史遗迹。供人们欣赏中华历史文化,回忆我们的祖先生活的履历,也告诉我们的子孙后代:西坝也曾有过盐运繁华的历史。
管文蔚1904生,江苏镇江人,从事革命工作在镇江被捕后转淮阴监狱,再转南京后经党营救出狱,抗日战争时期任华东军分区司令员,WG期间受迫害,WG结束后平反恢复职务。解放后任南京军区司令员,江苏省委副书记,江苏省副省长。
宋振鼎,1912年生,西坝人,家境清贫,中共党员,早年在西坝从事革命活动,和吴觉、谢冰岩、夏如爱等在苏北成立抗日同盟会任理事长,多次被捕。解放后任西科前旗旗委书记,内蒙古东部区党委秘书长,内蒙古自治区林业部长等职。文革时受迫害,1979年3月6日在北京逝世。
谢冰岩,1909年生,淮阴人,著名新闻学家、书法家。1930年参加中国共产党,做地下交通员,在西坝从事革命活动,解放后任新闻出版署出版局副局长,新华通讯社秘书长等职,1982年任《中国书法》主编。现淮安市博物馆设有“谢冰岩专馆” 塑有 “谢冰岩塑像”和生平事迹,供人们参观。
吴漱泉(吴独膀子),1889年生,淮阴县人,汉奸,常与西坝土匪韩雄狼狈为奸,长期盘居老子山,被称“洪泽湖匪”, 后被新四军3师黄克诚部消灭。
韩雄,原名韩威风,淮阴人,西坝大土匪,心狼手黑,反复无常,常与洪泽湖匪吴独膀子相勾结打家劫舍,绑架勒索,奸淫抢劫,无恶不作。任伪淮阴县保安团少校团长,有上千余人枪。民国三十四年被黄克诚部击溃,韩雄以热油毁容亡命上海,后逃往台湾,1980年在高雄结朿罪恶一生。
作者简介: 张天龙,民建会员,中国肖像印研究会会员,中国民协会员,金陵印社社员,江苏省篆刻研究会会员,淮安印社副社长,民建中央画院院士,江苏省美协会员,江苏工艺美术学会会员,江苏花鸟画研究会会员,江苏省国画院特聘画师,江苏民协会员,江苏民建书画院画师,清江浦区美协副主席,淮安市非遗“刻石肖像印技艺”代表性项目,政协淮安市文化文史委员会特聘文史委员。绘画治印四十年不辍。 致力于刻石肖像印、篆刻、国画研究和创作活动。作品在民建中央网站,《美术报》 《中国书画报》 《书法报》 《人民日报》 《工人日报》 《新华日报》 《文汇报》 香港《大公报》 ,台湾《国语日报》等300多家纸质媒体上发表。篆刻勒石昆仑关风景区天然巨石之上。曾获中书协、中美协主办书画大展优秀奖,文化部社会文化司主办书画大展金奖,文化部“第七届中国文化艺术政府奖文华奖。论文《浅淡齐白石花鸟画》 《中国的肖像印》 《边款拓片的价值》 ,在大学学报发表,江苏卫视国际频道播出【画家张天龙】 【方寸大象】电视纪录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