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与《月亮和六便士》
王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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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萨默赛特·毛姆是英国著名的小说家和戏剧作家,1874年1月25日出生在英国驻法大使馆。祖父是英国法律协会的两个创始人之一,在大英博物馆的图书馆目录中,有很多关于他的法律著作。此外,还有一本他著的散文集。
毛姆八岁丧母,十岁时父亲又离开人世。他去了英国,跟膝下无子的叔叔和婶婶住在一起。叔叔年近六十,是白马厩镇教区的牧师。叔叔和婶婶并不懂得怎样与孩子相处。在陌生的环境里,毛姆精神紧张,口吃又让他感到痛楚和羞辱,他离群索居,叔叔家的藏书室成了他的避难所。这时他不会想到,阅读成就了他,也留下了一本《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
许多年后,叔叔去世,他在销毁叔叔的文件时,意外发现了祖父年轻时写的日记,内容是关于他在法国、德国和瑞士的旅行。父亲是英国大使馆的律师,也是个了不起的旅行者。曾经去过土耳其、希腊、小亚细亚和当时鲜有人去过的摩洛哥的非斯。父亲关于旅行的藏书颇丰,家里摆满了他旅行时带回来的各种物件。
毛姆的外祖母是个有才华、有个性的女人,丈夫在军队服役死在了印度,她将一大笔财产挥霍完后在法国定居,靠养老金生活,用法语写了一本小说,还为歌谣谱曲。毛姆的母亲酷爱读书,家里的两个大书柜都塞满了她读的小说。
1890年5月,16岁的毛姆去海德堡留学,与一对开设留学生宿舍的教授夫妇共同居住。在此期间,他阅读了大量的书,司汤达、巴尔扎克、福楼拜、莫泊桑……他开始动笔写作,而且雄心不小,上来就要为一位大作曲家写传记,遭到出版社退稿后,他转向写戏剧。留德期间,毛姆多次前往慕尼黑观看易卜生的话剧,从中汲取作者的写作技巧。易卜生的话剧对他启发颇大。有一次,毛姆在酒馆里见到了他仰慕已久的易卜生。
毛姆家族上百年来都在从事法律工作,三个哥哥也进入了法律界。法律工作需要口齿伶俐,毛姆口吃,显然不适合这一工作。叔叔想让他做牧师。1892年10月,在别人的建议下,十八岁的毛姆进入圣托马斯医院医学院学习。这期间,他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喜欢男人。为了严格保密,他很少交朋友,而是刻苦自律,一门心思投入阅读和写作。不仅大量阅读英国的小说、戏剧和诗歌,还涉猎法国、德国、俄国和意大利文学。
1895年奥斯卡·王尔德因同性恋被判两年劳役。王尔德的遭遇让毛姆恐慌,当年他只有二十一岁,王尔德案让他更加坚定地隐藏私人生活,在与男人保持地下关系的同时,劝说自己接受看起来正常的婚姻生活。毛姆有过几段感情生活,杰拉德·哈克斯顿是毛姆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物,也是他的得力助手,两人的关系一直维持了三十年,直到杰拉德·哈克斯顿去世。毛姆和妻子西莉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他对西莉有一种刻骨的痛恨,“她将我的生活变成了地域。”直到离婚多年后,还用“被抛弃的骗子”和“毁了我一生的婊子”来称呼他。毛姆离开令人厌倦的家,在法国维埃拉买了栋别墅,与杰拉德·哈克斯顿一起生活。毛姆后期的转变,很大程度上来自他对高更生平的了解。
高更是贝尔丹证券交易所的经纪人,两年后,他突然痴迷绘画。在未和家人商量的情况下,突然辞职,与家人决裂,投身到绘画当中。数年后,穷困潦倒的高更去了塔希提岛。这个位于南太平洋的岛屿被欧洲人称为“最接近天堂的地方。”高更来到塔希提后,喜欢上这里的生活方式,对土著人充满了兴趣,打算长期住下来。土著人的生活成了他画笔下的模特。他没有稳定的收入,他的画也无人问津,在外人的蔑视和贫困带来的打击下,他服毒自杀,幸亏被人及时发现,抢救过来。醒来后,他拖着尚未恢复的身体,创作出毕生代表作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高更的生命终极思考影响了毛姆。
毛姆喜欢旅行,他去过西班牙、俄国、塔希提、美国、中国、印度、日本……每去一个地方,他都写了厚厚的随笔和游记。这些手稿,成了他小说创作的主要来源。1918年5月,毛姆从塔希提岛回来后,创作了《月亮与六便士》。他写这部小说,并不是为了还原画家高更的追梦之旅,而是坚定了自己今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的决心。1919年8月,写完《月亮与六便士》后,他随即去美国接上哈克斯顿,两人坐船去了中国,为下一部小说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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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与六便士》这部作品中,毛姆使用了第一人称“我”作为故事的叙述者。所描述的社会面和人物也不多,除了主人公思特里克兰德和故事的叙述者外,在英国主要是思特里克兰德的太太和两个孩子,在巴黎是施特略夫和他的妻子,还有就是在塔希提岛上跟思特里克兰德有过接触的几个人。
思特里克兰德的太太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她喜欢结交作家。“我”就是通过一个作家朋友与她相识,并且很快受到邀请,到她家中吃午饭。思特里克兰德太太37岁,个很高,人很丰满,不算漂亮,但挺讨人喜欢。她的丈夫是证券经纪人,有两个孩子,儿子叫罗伯特,16岁,还在读书。女儿14岁。
几天后,在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的家庭晚宴上,我见到了她的丈夫思特里克兰德,还有她的姐姐和姐夫麦克安德鲁上校。思特里克兰德40岁,五官端正,不英俊,也不丑陋。一头红发。一个老实忠厚的普通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中产阶级家庭,虽算不上大富大贵,日子过得倒也平和,波澜不惊。
不久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思特里克兰德把老婆丢下,自己跑掉了。这是毛姆设下的第一个“扣子”,勾起读者的阅读兴趣。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显然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他的姐夫麦克安德鲁上校要去巴黎劝说思特里克兰德回来,可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认为他不合适,他去只会把事情弄的更糟,于是委托我跑一趟,去巴黎面见思特里克兰德。
按照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给的地址,我在巴黎一条肮脏街道的小旅馆里找到了思特里克兰德。他太太认为他带着情人离家出走,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房间里不仅没有女人,条件还极其艰苦。
我们去了克里舍林荫路一家咖啡馆。我很想知道他离家出走的原因。思特里克兰德说,自己离开她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学画画。这听起来令人匪夷所思,但事实就是这样。思特里克兰德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义无反顾地抛弃了家庭,过着一种穷困潦倒的生活。就像本书的书名一样,月亮代表着崇高的梦想,六便士代表着眼前的现实。多少人缺乏思特里克兰德的勇气,只是胆怯地抬头看一眼月亮,又继续低头追逐赖以温饱的六便士。
思特里克兰德说,我必须画画。我控制不了自己。当一个人掉进水里,他游得好,还是不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从水里出来,否则他就得被淹死。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表明了他画画的决心,他是铁了心地不回头了。
思特里克兰德太太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她认为丈夫如果带着情人出走,她可以理解,男人总有腻了的那一天,那样他早晚有一天会回来。可是,要和他心里的艺术搏斗,她败下阵来。人性的丑恶此时尽显无遗,思特里克兰德太太产生强烈的报复心理,诅咒他染上恶疾,全身溃烂地死掉。并对外宣称,思特里克兰德带着一个女人跑了。她赢得了众人的同情。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开始自食其力,利用自己认识作家多的有利条件,开始学习速记法和打字,并很快成为一名称职的打字员。
五年后,我决定去巴黎住些日子。离开前去拜访了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她事业做得很成功,开了一个事务所,雇了四个女孩打字。她只负责校对文稿。她的儿子在剑桥大学读书,女儿也步入了社交界。我告诉她我要去巴黎,如果有她丈夫的消息,她是否愿意知道?与之前截然不同,她犹豫了一会说,如果他过得真的很穷的话,我愿意给他一点接济。可见幸福能让人变得崇高,而苦难和不幸往往使人变得心胸狭小,具有报复心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经济的独立,她对感情这件事已经释然。
接下来,一个关键人物——施特略夫出场。他是叙述者的朋友,一位画家,一位很不怎么样的画家,但他能挣到不菲的收入。他对人慷慨大方,热情,富于感情,但在他很容易就被打动的情感里却有着某种愚钝可笑的东西,叫你在接受了他的帮助时却又产生不出对他的感激。
尽管施特略夫是个蹩脚的画家,对艺术却有着敏锐的鉴赏力,一眼便能发现画家的才能,而且从不吝啬对他们的赞扬。他的太太勃朗什·施特略夫是个英国女人。施特略夫曾经邀请思特里克兰德到家里来看过他的画,思特里克兰德不仅对施特略夫的作品表现出蔑视和侮辱,居然还向他借了二十法郎。施特略夫太太很不喜欢思特里克兰德,告诉丈夫以后永远不要再见到这个男人。但施特略夫依然很欣赏思特里克兰德。
第二天傍晚,施特略夫带着我找到了思特里克兰德,还是在上次我来巴黎找他时跟他喝过酒的那家咖啡馆里。他正在和人下棋。他比以前更瘦了,穿的还是五年前那套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显然,他的生活很落魄。他已经不认识我了。
我告诉他我们曾见过一面,而且前几天还见过他的妻子。
我们到了一家他喜欢的饭店。他告诉我他在巴黎的生活,当过导游、翻译,还做过粉刷房屋的工人,有时穷得连画布和颜料也买不起,但从未停止对艺术的追求。他不在乎成不成名,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很想到一个荒岛上去,画一些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看到的东西。他说,“有的时候,我脑中会出现一个岛屿,在它的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我就住在岛上一个僻远幽静的山谷里,山谷中长着各种奇怪的树木。我想,在那里,我便能发现我想要的东西了。”思特里克兰德态度坚定,而且对自己的选择一点也不后悔。
我在巴黎开始写一部剧本。有时候也到施特略夫家吃一顿便饭。他对妻子体贴入微,夫妻关系融洽,家里有一种温馨迷人的氛围。我也常常见到思特里克兰德,有时候还跟他下棋。
时间就这样过去。圣诞节前夕,施特略夫邀请我去他家过节。之前他和思特里克兰德大吵了一架,下决心和他断绝往来,发誓再也不理他。可圣诞节快要到了,施特略夫心软了。他想接思特里克兰德到家里过节,却又抹不开面子。他叫上我和他一起去找他。我俩去了咖啡馆,才知道思特里克兰德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
我们找到思特里克兰德的住处,屋子里很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画架,一个桌子和一把椅子。没有地毯,也没有火炉。他在发着高烧。
施特略夫四下凄然地打量着这间肮脏的阁楼,跑下楼去,给他买了葡萄和面包,还有蜡烛、体温计、肉汁和酒精灯。我打算找一个大夫过来,可施特略夫却让我马上跟他到他家去。
施特略夫请求妻子答应他把思特里克兰德带回家照顾。他病得很重,可能会死。施特略夫太太情绪激烈地反对。在这里,毛姆再次设下一个“扣子”,也为后面的故事发展埋下了伏笔。施特略夫却打心眼里尊重思特里克兰德,认为他是天才,况且他也不计较思特里克兰德对他轻视与侮辱。他跪下来请求太太,说这是性命攸关的事,不能见死不救。让他住在画室里,他来照顾。
勃朗什·施特略夫说,你可以带小偷、酒鬼、流浪汉来,别让思特里克兰德到家里来。我害怕他,他身上有一种叫我感到恐惧的东西。他会给我们家带来极大的伤害。如果你让他来了,我们的结局一定很惨。读到这里,会隐约感到勃朗什·施特略夫话里有一种“性”的指向。女人只有面对无法掌控的感情时,才能表现出这种复杂的心理。毛姆在此展现出非同寻常的共情能力,超出男性的视角,从女性自身的角色出发塑造女性心理。
施特略夫没有感觉到太太的心理变化,反而劝说太太,你自己不是也一度陷入非常悲惨的境地,恰在那时有人向你伸出了援手吗?你知道那样的帮助意味着什么。现在有人陷入绝境,我们有能力帮他,你难道不愿意伸出一回援手吗?这是施特略夫犯下的致命错误,不久以后,他将为这一决定付出惨痛的代价。这也是毛姆设下的第三个“扣子”,故事情节紧凑 ,环环相扣,牢牢地牵住了读者的胃口。
施特略夫太太身体抖动了一下,脸色煞白,全身都在战栗着。她同意了让思特里克兰德住进来,表示会尽最大力量照顾他。毛姆刻画人物心理非常到位。从施特略夫太太前后态度的转变中,我们已经看出了她从躲闪到坚定内心的过程。但崇高无私的施特略夫却没有从太太的态度变化中发现危险的讯息。直到思特里克兰德养好身体的几周后,思特里克兰德大嚷着让他滚出去,他才发现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勃朗什·施特略夫爱上了思特里克兰德,并且态度坚决地提出和他分手,要跟思特里克兰德一起出走。善良的施特略夫不忍心太太在思特里克兰德那肮脏的阁楼里受苦,把房子留给了他俩,自己像个游魂在大街上行走。
下面就到了解“扣子”的时候。原来,勃朗什·施特略夫从来没有真正爱过自己的丈夫。她所谓的爱,实际上只是男人的疼爱和生活的安逸在女人身上引起的自然反应,而大多数女人都把这种反应当成了爱情。从一开始,施特略夫太太对思特里克兰德的强烈憎恶里,就隐伏着性诱惑的因素。她恨思特里克兰德,因为她感觉他身上有满足她欲望的力量。他煽起了她内心的欲望,搅乱了她的心智。令人不解的是,思特里克兰德为什么会对施特略夫太太动念头。
有好几个星期,我都没有见到思特里克兰德。一天晚上,我经过那个咖啡馆时,迎面和他碰上。施特略夫太太也在。他俩正要到那个咖啡馆去。思特里克兰德热情地和我打着招呼,邀请我和他下棋。施特略夫太太站着看我们下棋。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变化,但从听说的一些事情上,我知道她是个性情爆烈的女人。施特略夫那么爱他,她却给了他这么大的打击和伤害。她是一个性格复杂的女人。
夏天的时候,我听到一个震惊的消息,思特里克兰德和勃朗什·施特略夫大吵了一架走了。勃朗什·施特略夫喝草酸自杀,现在躺在医院里。
施特略夫一天跑两次医院,询问太太的情况。可勃朗什·施特略夫拒绝见他。两天后,出现了并发症,勃朗什·施特略夫死了。到墓地送她的只有我和施特略夫。一周之后,施特略夫要回家乡荷兰了。太太的背叛给了他致命的打击,他被这个社会抛弃了,家乡是他唯一的庇护所。可是,在他回乡之前,竟然去见了思特里克兰德。
那天我们埋葬了他太太分手后,施特略夫走进家里,看到画室里有一幅画面朝墙的画,他翻过来一看,是思特里克兰德给她太太画的一幅裸体画。他愤怒地拿起一把刮油彩用的大刮刀,正要戳向这幅画的时候,他突然明白,这是一件真正的艺术品。它有一种纯精神的品质,是一幅奇妙的伟大画作。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敬畏感。
施特略夫找到思特里克兰德,请他跟自己一起回荷兰。他们两个爱着同一个女人,在他家乡老宅里能有他的住处。思特里克兰德听了哈哈大笑,说自己没有那闲工夫。他把他画的那张施特略夫太太的画给了施特略夫。施特略夫的原型是毛姆的小说家同行休·沃波尔,幸运的是休没有察觉这一点。否则肯定会痛苦地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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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我”在路上碰上了思特里克兰德。想到那件心寒的事,我心里一阵厌恶,快步向前走去。他拉住了我,想跟我走一段。我甩不掉他,一起来到了我住的地方。
他说,你知道吗?那个小胖人(施特略夫)来找过我。他太傻,太感情用事了。我说,你可能忘记了你毁了他的生活。你快死了,施特略夫把你带回家,像母亲一样照顾你。把你从死亡的魔爪中救了回来。你不感恩,也不能抢走他的妻子。
思特里克兰德说,你认为他们俩真的幸福吗?你知道施特略夫是怎么娶到她的吗? 她原来是罗马一个贵族家里的家庭教师,这家的少爷勾引了她。她原以为这个少爷会娶她,没想到被这家人踢出门外。她怀了孕,走投无路时要自杀,施特略夫救了她,并娶了她。一个女人可以原谅伤害她的人,却永远不会原谅为她做出牺牲的男人。
不得不说毛姆对人性的观察入木三分。反观现实中某些凤凰男发达后抛弃当年资助过他的妻子,有着相似的心理境遇。思特里克兰德对施特略夫太太动心思,也并非出于爱情。他只是觉得有趣,满足了欲望后,就要去做别的事情了。而女人,总想用爱情编织罗网。一个灵魂正在追求某种超出肉体束缚的目标,怎肯屈从于一个女人?在他眼里,根本不会想到施特略夫太太是他的情人,她只是作为他的模特儿存在。而且,施特略夫太太委身于他,带着对施特略夫的报复。因为施特略夫是在她受尽羞辱丢尽颜面时搭救的她。施特略夫太太对思特里克兰德付出了全部感情,得不到回报,毁灭也是最终结局。
思特里克兰德提出要我看他的画,大概三十来幅,这是他六年来一直作画的成果。从未卖出去一张。我当时看了感觉非常失望,后来这些画大多数都被博物馆收藏。尽管我对他的画法一点不了解,我依然能感觉到他作品中有一种努力要表现自己的伟大力量。我看到一个饱受折磨的灵魂在拼力表达着什么,以求解脱。我对他生出无限同情。
一个星期后,我听说思特里克兰德去了马赛。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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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与六便士》的创作灵感来自于高更的生平。还是在青年时代,毛姆就被高更和他在塔希提岛绘制的画作迷住了,后来听朋友讲了高更的事情,对高更其人其画就更加神往。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酝酿写一部以高更为原型的小说。那天西莉抱着孩子来逼婚,毛姆向她下了保证,把她送到宾馆,然后带着杰拉德踏上了“美与浪漫”的旅程。这次旅行中,杰拉德显现出自身的重要价值。他天生爱交际,充当了毛姆的眼睛和耳朵,然后把听到、见到的故事转述给毛姆。此后,在漫长的三十年中,杰拉德在毛姆的人生中起着别人无可替代的作用。
小说最后一部分内容,来自毛姆在塔希提岛上的采访。感觉这一部分不必要的细节过多,影响阅读快感。
思特里克兰德依靠尼克尔斯船长来到这个岛上。当年,他在马赛与尼克尔斯船长认识。为了生存,思特里克兰德在马赛干过司炉、装卸工好油漆工,一次在酒店和人斗殴打伤了人,那人发誓出院后一定要杀掉他。就这样,穷愁潦倒的思特里克兰德义无反顾地跟着尼克尔斯船长来到这个岛上。他在种植园里得到一份工作,可只干了几个月,一挣下买油彩和画布的钱就跑到丛林去了。后来,在一个好心人的介绍下,跟一个17岁叫爱塔的女孩成了家。
爱塔在塔拉窝河边有一小块地产,还有父亲留下的一幢房子和许多椰子树。收获的椰子干足够他俩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们住的房子离村子还有一大截路,平时很少有人过来。思特里克兰德画画,看书,傍晚坐在凉台上抽烟,瞭望夜空。思特里克兰德终于过上了他想要的生活。可惜不久思特里克兰德染上了麻风病,死之前在那栋屋子里留下了一幅奇异精美的画卷,从地板一直到顶棚,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感和神秘感。
爱塔和医生把思特里克兰德埋葬在椰子树下,然后遵照他的遗嘱,爱塔放火把房子烧掉,一部天才之作就这样永远失去了。
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继承了思特里克兰德的遗作,靠卖画过着舒适惬意的生活,还颇有品味地在客厅墙上挂了几件思特里克兰德最好作品的彩色复制品。遇到来访者,思特里克兰德太太便笑着说,它们对我是个很大的安慰。
她机巧圆滑,没有一句不实的话,却能把一种与丈夫之间和睦相处、融洽无间的关系暗示给客人。她的儿子快要领到陆军十字勋章了,女儿现在是多纳尔德逊太太,女婿是炮兵团的少校。但是她不知道思特里克兰德和爱塔还有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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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的思特里克兰德与高更一样,是一位有妻儿的体面的股票经纪人,却抛弃了家庭,为了追求艺术自由而过着贫困的生活。两人最后都是在塔希提岛定居,高更患有梅毒,染上毒瘾,最后死于心脏病发作。思特里克兰德染上了麻风病,最后全身溃烂而死。
书中内容也和高更有着明显的相似之处:施特略夫虽然愚蠢,画技拙劣,却慷慨心善。身无分文的高更曾得到友人埃米尔·舒芬尼克尔的接济,却以勾引埃米尔的妻子作为报答;思特里克兰德以同样的方式背叛了施特略夫。毛姆对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的描绘,笔端怀有隐微的恶意,反映了毛姆对婚姻围城和社会成规的感受。
毛姆具有敏锐的观察力,他的笔锋就像一把解剖刀,对笔下的人物他常采取一种“医师临床”的冷静态度,对理想与现实、肉体与灵魂、艺术与生活、世俗与人的本性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做深刻的探讨和剖析。在揭示人性的复杂、邪恶、奇特的同时,向往一种超脱尘世的个性自我完善。
当然,小说中的思特里克兰德并不完全等同高更,他身上有毛姆内心追求的影子。
毛姆是最有名的在世作家之一,他的书销量巨大,几乎被翻译成了每一种语言。他活了近92岁,在作家中算是长寿之人。杰拉德病逝后毛姆痛哭流涕。毛姆说,要是没有他,我永远不会写出那些奠定我在文坛地位的故事。是他帮助我走出了平庸作家的寻常生活,让我拥有了那些塑造了我的更广阔的经验。
1919年4月,《月亮与六便士》一推出,即受到世界各国读者的喜爱,至今一百多年过去了,仍畅销不衰。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可是,世间又有多少人能为了高不可及的月亮,甘愿放弃眼前的六便士呢?
作者简介:
王云霞,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济南万松浦读者俱乐部会员,张炜读书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八期少数民族创作班学员,中国华能集团评委库成员,《国杰律师》杂志主编,国杰文化沙龙发起人。著有散文集《跑步穿过黑松林》。